送你一粒木瓜
● 曾沛
屋后的一棵木瓜树，默默地开花结果，与世无争。然而，却有一股令人惊奇的潜力，促进我们与邻居的友好关系，也给我带来亲情的思念和许多联想……
最初，是父母亲基於对我的爱，不嫌重荷的从老远的家乡，把一粒约四斤重的木瓜带来，说我们住在城里的人，难得吃到如此好品种的木瓜。切开之后，全是红红的果肉，只有十几廿颗乌黑得发亮的种子，夹在果内的间隙里。果肉味道清甜可口，令人吃了回味无穷。於是，不舍得把种子丢弃，都留下来做「种」了。
由种子到树，它不需要怎样的特别照顾，很快就长得「一柱擎天」！每每抬头仰望那撑开像把绿伞的叶儿，总会忆起幼年时父母撑伞接送我上学放学的情景；吃着果肉，脑海里浮现父母慈详的脸容，对父母亲倍加思念！时常在想起父母时，禁不住走到木瓜树旁去抚摸着那高而直的树干，久久不愿离去。
这棵木瓜树从长大到开花，与其他木瓜树没多大差别。只是，在开了满树的花后，就奇迹似的结满大大小小整廿多个果实，没有好的视力，也算不清楚实在有多少粒。大粒的木瓜先熟，接着小粒的也随着长大，每粒果实都超过四斤重……从此，我们不但经常有木爪吃，还能「做人情」送人品尝。
花园住宅区的洋房，多筑有矮墙复以铁枝围住院子，邻居见面也只笑笑打个招呼，甚少交谈。然而，这棵与众不同的木爪树，却带来很多羡慕的眼光。邻居们见到树上可爱的果实，情不自禁总爱说上几句赞美的话儿。於是，话匣子一打开，便连绵不绝、闲话家常……彼此熟稔和了解后，感情自然加深。在分享美味果实之后，更增进亲切感和友好关系。
一天，风雨交加，屋后木瓜树的上半截也许是负荷太重，像降落伞似的，连叶连
果实折落，即将熟的果实散满一地，其余尚未熟的果实，可怜地依偎在那已没有了生命力的折落了的树干上。
风雨过后，接着是声声的惋惜、感叹和劝慰……当然，也免不了有人在幸灾乐祸，或是借题发挥……
“太可惜了！不过，值得安慰的是–树死瓜种在。我们知道不该常靠你们供应木瓜吃，也留了「种」，种在院子里。”屋后那家姓秦的老先生指着他屋旁的一棵小木瓜树说”看，都已长得有人那么高了，等开花结果后，我们照样可以分享，如此下去，还怕没木瓜吃？”
“嘿！这叫「中看不中用」。看，我家的木瓜树，果实虽不多，但能持久呀！”另一位常喜挖苦别人的邻居抛来一句幸灾乐祸的话！
“这就是「好大喜功」、「急於表现」所招惹的祸害！”小叔也许是因为他服务的机构里，有太多「急功近利」的人，常引起他的不满，一有机会，总会借题发几句「牢骚」。
“只懂很拚命给予、付出……就不懂得顾着自己！”外子抚着树身，一副心酸痛惜的表情。
噢！木瓜树不过是一棵植物，只会在它有生之年默默地贡献，不侵犯谁也不会发出一句怨言，任由人用什么观点和态度去评估它的「存在价值」。
没有果实的木瓜树还有什么价值？连叶也全失落，还算是一棵树么？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再也没有人去注视和重视它了！家翁提议把它砍掉，外子则每每推说等有空才动手，想必是知道我对木瓜树的感情，仿佛听到我心在呐喊”请你动手晚一点！”
诚然，我们是不忍心就如此抹杀它过去所作出的贡献。能留多久就留多久吧！纵然砍掉，它已在我们的心田撒下了它的种子，它会长存在我们的记忆里……
好一个不愿低头的灵魂，镇静而坚决。在没有人注意的日子里，它默默地奋斗，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留意到，那树干接近折断的部位，竟长出新枝和绿叶。啊，生命的力量，令人叹为观止！我又开始对它充满期望。
新生的枝托住绿叶，它长得出奇的快，且越长越粗壮结实。它毫无畏惧依然如故地开花结果，敢向暴风雨挑战：”你奈我何？”
对它那坚忍不拔、遇挫折而能重生的精神，我们万分钦佩。然而，兴奋之余，也担忧它不胜负荷！外子拿了根粗绳，一端系在树枝上，另一端系在屋后围墙的铁枝上，想给它多一些支持的力量。
望着那果实累累的木瓜树，真担心那说粗壮也没主干六分之一粗壮的枝桠，能否支撑得住那像以往同样多且大的果实？我和外子一再轻声叮咛：
“别太透支体力呵！要养精蓄锐，好好地珍惜自己！我们一定会像对所有默默献身的社会工作者一般，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的！”
我们再次对抛来惊讶眼光的邻居说：
“快了，很快又能送你一粒木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