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沛
(一)
窗外的夜空不见一颗星星,连月亮也被乌云遮盖住,一阵阵的寒风呼呼地吹响院子里的树叶,顺着窗口吹进秦家的客厅。
客厅里,秦老太觉得有些寒意,望望窗外,然后向着坐在她斜对面的老伴秦老先生说:
“看来,一埸大风雨是难免了!怎么春明还未回家?”
春明是他俩的独子,是秦老太眼中永远长不大的心肝宝贝。在秦老太的话题里,十句总有八句是提到春明的,而她谈话的对象,多半是她的老伴秦老先生。
此刻,秦老先生也抬头望望窗外,却懒得答话,继续阅读手上的报纸。
秦老太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身走到窗前,在窗前稍立,探头往窗外望,然后顺手把窗关上。
“铃……铃……铃……”一阵从后厅传来的电话声,打破了夜的沉静。
秦老先生这才放下手中的报纸,走到后厅去接听电话。
已坐回原位的秦老太太见老伴由后厅走回头,忙问道:
“是春明打电话回来么?”
“是!”秦老先生一面拿起报纸一面答话“他刚开完公司的董事会,问芳芳回来了没有?若还未回来,他便顺路转过去会馆接她。”
“芳芳这丫头也真是太过分了!女儿家,学男人在外头搞那么多的活动干嘛?”秦老太那唠唠叨叨的老毛病又发作了,“已经是深夜,又快下雨,难为那做丈夫的,忙了一整天,还得赶去接她!”
“人各有志,两小口的事情,你要管什么?”秦老先生不以为然地说。
“不是管,是看不过眼!”秦老太撇撇嘴说,“不是么?都嫁人了,还经常野在外头,成何体统?”
秦老先生坐回原位,一面架上眼镜准备继续阅读报纸,一面摇头说:
“说你老古板就是老古板,现在是什幺年代了?你儿子都不管,你要管?”
“我说错了么?”秦老太还是不服气地说,“搞什么社团?有得分是吗?可以赚钱的么?还不都是义务的。有空不如睡睡觉,或陪我去打几圈麻将,何必无事找事做,白忙?”
“打麻将是正经事?”秦老先生不同意地说,“什么白忙?世上若没有这些所谓无事找事做、肯献身服务社会、凭一股热忱就去冲的傻子,一切优良的文化艺术和益智活动,谁去推动?社会公益和福利工作,谁去负责?社会改革运动如何能实现?一切合理的权益谁去争取?人人都为私,谁去为公?”
“我听不懂你长篇大论地在说些什么鬼话。”秦老太被老伴抢白了一顿,心里未免有些不爽快。
“唉,听不懂最好别乱批评!”
“有什么不可以批评的?总之,女孩子一旦嫁人,就得收收性!”秦老太喜欢强词夺理的习惯就是不能改,“要是我女儿――”
“好啦!好啦!”秦老先生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向她解释说,“一句话,媳妇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大的,难道样样都能做到令你称心如意?一个忙惯了的人,你想要她一下子静下来,可真不是好受的。反正,呆在家里也没事做,你就由她去吧!”
“就不晓得春明为何这么服她?!”
“你又讲到那儿去了?什么服不服的?夫妻相处贵在相亲相爱,芳芳做事只要合情合理,春明凭什么要干涉?再说,婚前春明也不是不知道她热爱社团活动的!”秦老先生索性放下手中的报纸,向老伴开导起来,“芳芳这孩子很聪慧,人缘好又有领导才能,我们为何要阻止她去发挥她的才华?何必硬把她局限在家庭小圈子里?”
秦老太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好,唯有继续埋头在缝儿子的衣服,少顷,却又忍不住低声叽咕着:
“父子俩同一个鼻孔出气,跟你们争论是多余的。看,儿子娶了老婆,不也还要老妈子改衣服、钉钮扣?”
也许是窗子关上的关系吧?偏偏今夜老头的耳朵特别灵,听老伴如此说,不禁摇摇头幽了老伴一默:
“自已要动手,又要说人家,你忙什么?只不过闲着无事做,自已不也是无事找事做么?”
秦老太原本表示生气地嘟着嘴,却又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了:
“我就是说不过你,要不三十年前也不会被你花言巧语骗入秦家罗!如今,老夫老妻了,你还不了解我?我也只不过说说便算了,当着你那宝贵媳妇面前,我可没说过她半句哩!”
“这就奇了?”秦老先生故意挖苦她说,“你对芳芳这么不满,为什么不当面说她?倒是终日在我面前罗唆的。”
“你――”
“由此可见,芳芳并不是犯上什么大错,你才不便指正她。只不过是你自已看不顺眼罢了。我说呀!你这老毛病可要改改!世间之事岂有全合已意的?别吹毛求疵好不好?只会数媳妇的缺点,怎不提提她的优点?”
两老的话暂告一段落,秦老太继续补衣,老头继续读报。
屋外真的下起骤雨,呼呼的风声夹着远远的雷声。
蓦地,门外响起汽车的引擎声,秦老先生走过去开门,停在门外的并不是春明的车子,而是载芳芳回家的车子。
芳芳打着伞走下车,向车里的几位朋友挥挥手算是告别。她把湿雨伞留在门外,用手拨拨头发和肩膊所沾上的水点,脱下鞋子走进厅堂,见到两位老人家,忙招呼着:
“爸、妈,您们俩还未休息?”
“等春明,他说要到会所接你的,没想到你倒先回来了!”秦老先生和蔼地对芳芳说。
“咦,他怎会去载我的?我告诉过他我会‘弄帮’朋友的车回家。”
“哦,他是在散会后打电话回来,见你未归,才说要去接你的。”秦老先生解释着:“我看他载你不着,也快回到家了。”
“爸、妈,这是我特地托朋友订做的餐包,上次您们尝过不是说很好吃么?也正好给您们当夜宵。趁着新鲜吃,放隔夜可就没这么好吃了。”
“你不吃?”秦老先生接过整袋子餐包问。
“您们先吃吧,我去洗个脸。”
秦老先生看着媳妇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后厅的楼梯上,才悄声捉狭地对老伴说:
“看芳芳对你还不够好?妈妈前妈妈后地叫着,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你尝尝,又经常买布料给你,你要去哪里她也肯载你去,还想怎样,别那么不知足好不好?”
“她只不过是想讨我欢心罢了!”秦老太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态回答。
“为什么要讨好你?啧啧,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秦老先生不同意地摇摆着头说,“你把芳芳对你的诚意看作讨好?”
“你就是领了她讨好之情,所以整天替他说好话。”秦老太不让步地反过来挖苦老伴。
“好了,好了,不跟你争辩了,吃餐包吧。”
(二)
秦老先生第一次见到芳芳的时候,就已打从心里喜欢这女子。
记得是在他们会馆青年团所搞的一个“文娱慈善晚会”彩排的时候,春明把芳芳介绍给他认识。他见这年轻女子很有魄力,有条不紊地指示与分配工作,负责与认真的态度实在难得,不由暗赞春明好眼光!
从她的谈吐,他更觉得这女子除了长相灵巧外,口才举止都是一流的吸引人。这女孩不止有见识、有思想、有主见,而且待人态度诚恳、温文儒雅……
他还记得,芳芳在听了他对她的赞许后所说过的一些话,的确显示出她有与众不同的思想。当时芳芳对他说:
“伯父,您过奖了!我们这群搞文艺的,只不过觉得我们今日之所以能够享有优良的文化,是因为我们上一代的人不停地在推动。所以,今日我们也有责任去支持、去参与、去协助推动一切对下一代深具影响力的文娱话动。换句话说,下一代的前途决定于我们这一代所作出怎样的努力!健康文娱活动不仅能陶冶年轻人的品格,也能帮助他们抗拒与远离社会歪风之影响。”
对芳芳,他不由默默地赞赏。
春明曾在婚前向他试探地问:
“老爸,您看芳芳这女孩怎样?”
“不错,是个难得的女孩!”
“老爸,儿子的眼光还不错吧!”春明得意地问。
“好眼光,的确好眼光。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件事。”
“什么事?”春明一脸焦急。
“你若想娶一个才女,最好能同意让她婚后还有机会发挥她的才华。”他深深地望了春明一眼说,“否则,她会觉得很委屈、很痛苦与闷闷不乐的。这种情绪若处理不当,也会感染到整个家庭成员的情绪。”
“我道是什么一回事?老爸,这个您放心,我偏偏看中这一类型有独立思想的女性。”春明松了一口气,两眼发出光彩,非常兴奋。他好似已看到自己日后的光明前程地说,“有她作伴,我好似无形中多了一副脑袋,她能随时给我意见,也会有好的建议;她会毫不犹豫地与我携手向环境奋斗、与我共同创新;她不只是我的妻子,也将是我最亲密的人生战友。老爸,娶一个思想进步的新女性,也就等于迫使自已不断地求进步。相信您也同意我的看法。”
“你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秦老先生关怀地说:“因为我知道,但凡这一类理想很高同时又有献身服务社会精神的人,必有他自已的内心世界。对男性来说,倒不见得有多大的影响;对一个女性来说,她所面对的压力比较高,如果她的另一半不了解,就会造成不协调的现象。唉,你姑姑就是一个例子!”
“这个道理我明白,每个人的求偶条件不同。爸,一个家庭主妇型的女子,她可能给我一个一尘不染的家,给我烧一手好菜,把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这些对我们家庭来说,都是可以假手佣人的事!芳芳不同――”春明如着了迷地说,“和她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寂寞。她会给我神妙、好奇、欢呼、鼓励,我们互相了解,能沟通交流,志同道合地欣赏创造性的生话,享受精神上灵性的融洽。也许,她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因为她关心的事实在太多,就像我关心我的事业一样,但我确信她是真能助我欢度人生旅途的一个伴侣。”
秦老先生很高兴春明能找到理想对象,他相信他们俩的结合是幸福的。像他与自己的老伴,在半封建社会下,见过几次面便说亲,结合之後才尝试了解,两人互相迁就、互相尊重,虽然学识修养有一段距离,不也做了几十年的恩爱夫妻?更何况春明与芳芳是由相恋了解而结合,有共同理想的一对。
春明这段婚姻,对秦老先生来说,一个出色的儿子,配上一个脱俗的媳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秦老太就有不同的想法。由于秦家人丁单薄,她左盼在盼的,好不容易才盼到独子成家,欢欢喜喜地满以为如今可有个伴儿。谁知道这做媳妇的,偏偏是个外向的人,儿子与老头又处处护着媳妇,怎不令她老人家大失所望?
秦老太时有怨言地对老伴说:
“我的表侄女不也是教员,可就不曾见她有芳芳这么忙。”
“她教的科目与芳芳教的不一样,而且每位老师的情况也不同,哪可一概而论?”秦老先生不同意她的看法。
“表侄女教中学生科学,不是更深奥么?”
“当然,教科学的有很多教材要事先淮备,可是她年年教科学,对这一科教学可说已经非常熟练,准备工作已做得七八成!哪能拿芳芳来跟她比?芳芳虽教小学,但要配合最新的3M教学法准备教材;而她又擅长舞蹈,是学校的康乐主任,每年学校的恳亲会演出,她必须负很大的责任,必须利用课余的时间义务教导学生练舞。”
“既然学校里的事已经够她忙了,就不懂她为何还要去担任会馆的什么主任?又为会馆搞一个什么儿童歌舞剧什么班的?”
“这儿童歌舞剧艺研究班是她一手搞起来的,办得相当有声有色,岂可以因为结了婚就半途而废?其实,一星期里只不过练习一次,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作为会馆顾问的秦老先生,对芳芳在会馆的盛名了如指掌。
有一次,芳芳为了会馆五十周年纪念晚会的筹备工作忙得团团转,又是开会商讨,又是督促排练,还有什么舞台设计,编纪念特刊……那种埋首工作之忘我精神,任谁也拿她没法子!
秦老太又有话说了,她问春明:
“芳芳何必这么卖命?演出是阿公的事,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何必样样亲力亲为?真是自讨苦吃。”
儿子向她解释说:
“妈,您有所不知,她是晚会筹委会的总策划,何况她也乐此不疲,她可是从工作中寻得乐趣,哪算是自讨苦吃?”
“不可推掉吗?为何要担任那么多职务?爱出风头!”
“盛情难却嘛。妈,您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喜欢芳芳,多信任与敬爱芳芳。她是身不由已呀。”春明总是在支持与维护着芳芳,“妈,您没听那些在我们的结婚宴上,已经一而再地吩咐我别把芳芳藏在家里,别浪费人才么?”
尽管老头和春明如何讲解,秦老太始终不同意他们的看法,自然还是不满意芳芳的忙碌奔波。
只是,有一个她老家不能否认的事实――芳芳确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这可以从春明经常开玩笑地嚷着叫芳芳不如辞去教职当他的特别助理之事看出!她经常见春明凡事都与芳芳商量,并且一道研究厂里的新产品,而芳芳总是有很多建设性的意见,新花样百出,似乎很有创新的才华。
其实,最令秦老太不能忍受与不满的,是芳芳没有天天记得向祖先与神位上香!
可是,怪就怪在她当着媳妇的面什么都不说,儿媳妇一转身离去,她又在老头子的面前叽咕着:
“你看,你看,还说是为人师表的,如此目无尊长,每天上香这么简单的事也会忘记。”
老头不禁失笑起来:
“拜神与为人师表有何关系?”
“哪里会没关系?她总得教学生孝顺吧!”
“哎呀,孝顺是发自内心的,并不是拜拜祖先就算孝顺。我说呀,对活着的不敬才是罪过!”
秦老太知道自己怎样也说不过老头子,她时不时在儿子面前说:
“芳芳为何总是忘记上香?”
儿子给她的答案是:
“妈,芳芳一直没有这个习惯,她家里没有拜神的。”
“哎呀,你为何会娶一个不拜神的?最重要是要有神心,有神心做起事来才会顺利。”
“妈,各人的家庭背景不同,何必如此紧张?等芳芳习惯成自然后,便不会忘记上香了。”
连春明也如此说,秦老太还有什么话说。
春明认为,这只是一个很轻微的代沟问题,迟早会消除的!到底,老妈子还不算是太固执的人,只是口里嚷嚷罢了,心里倒没什么。再说,芳芳的适应力很强,从不喜与人计较,加上她的诚以待人、严以律己的性格,顽石也会被她感化。相信她们婆媳之间,很快便能取得协调。
芳芳虽然知道宗教不处是教人处世之道和行善的,唯被那种种不同的神位与不同的膜拜方式搞糊涂了!所以,心里头总觉得“神”是很抽象的!不过,她不否认有信仰是好的,最低限度信仰对人是一种精神寄托,尤其是在心灵遇到困扰时。所以,春明坚信她一定能体谅老人家的心愿。
秦老太倒是见老头与唯一的儿子如此钟爱芳芳,本能地与彼等斗斗气过过瘾。虽然不太喜欢儿子娶了个忙碌的媳妇,不过她始终觉得最低限度媳妇进了门,家里总比以前有生气,儿子不会再每晚丢下两位老人家,往女朋友家一去就是一整晚的。
家到底是家,儿子媳妇再忙,也不见得每晚不在家。工作之余,晚餐过后,一家四口言笑甚欢,其乐融融!
(三)
春明为了公司产品销路问题,必须亲自往欧洲跑一趟。他觉得除了机票外,一人吃住的费用与两人的费相差并不多远。然而,不是学校假期,芳芳不便陪他去,他只好邀老爸同行了!
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当儿子与老子出门旅行才几天,秦老太不知怎的,竟从楼上的石阶跌了下来,并且昏了过去,吓得芳芳赶忙开车把她送进医院。
秦老太躺在床上转身不得,手也举不起来,医生说是伤了脊骨。芳芳非常担心,恐怕伤到脊椎,从此会行动不便。
第二天,芳芳一放学便赶到医院陪秦老太。
秦老太午睡乍醒,听芳芳与一位来探病的友人在病房外的露台聊天,但听芳芳细声说;:
“万一我家姑行动不便,我看我也许会辞去会馆的职务,你看仲平可否接上来?”
秦老太虽然也很担心自己的伤,心里非常痛苦,可是听芳芳这么一说,不免有些感动……没想到如此热爱活动的芳芳,也会愿意为自己而作出牺牲,不禁老怀大慰……
“目前还没有人可以取代你。芳姐,我们需要你的领导。怎么糟的事,一到了你的手中就变得顺利,这一点大家都很佩服!你的机智与经验并不是人人都有的,你是整个组织的灵魂。”说话的人想是非常焦虑。
“丽敏,我们没有给人机会,哪里知道别人不行?”芳芳解释说,“我只是不能负全责,我还是会负责歌舞剧艺研究班等事宜。我们迟早要找一位接班人的,这正是时候,你说是不是?”
丽敏,秦老太想起来了,她是老头子合伙人赵明的幼女。
“可是……可是……”
“丽敏,你想想,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或许也不能兼顾太多的事!”
“唉,这也就是女性的困境,你若有一天不能带动我们,大家都会觉得惋惜!”
“若有这么一天,我自己内心也会经过一番挣扎才能习惯。忽略了家庭孩子我会很内疚,但是要我只为一小撮亲人活着,并不是我的意愿。我喜欢大家庭式的群体生话,我认为,唯有多方面的参与,才能进一步肯定自己的能力!如此才会活得更有意义、更充实、更快乐!”
“可惜,却有不少女性于婚后迷失了自己,实在可悲!”
“无论在怎样的环境里,无论有多忙,我认为我们女性在婚后,应该尽量把握时间去争取一些属于我们灵性的寄托,思想保持不落后,他日或还有发挥的余地!”
秦老太不太听得懂他们的言谈,但是她多少了解芳芳确有一套与众不同的处世之道,开始觉得儿子的话地顶有道理。
经过检查,证明秦老太只不过断了一小段肋骨,由于骨碎刺到肌肉,所以疼痛非常,有待肌肉伤愈,才不会在活动时摩擦到碎骨而产生疼痛。
芳芳得知病情后,待秦老太出院,在家中聘请铁打大夫继续治疗。
这些日子,对秦老太来说,实在难捱。丈夫与儿子都出国去了,屋里更是静得可怕。虽然有女佣陪她,可是女佣非常笨,秦老太不禁每天盼望着媳妇早点放学回家与她在一起,扶她起身走走。她开始发觉芳芳一在家,家中自然而然地充满生气。她这才发觉芳芳有一副常带笑的脸,一副一点也没有虚假的充满关怀与带给人温暖的笑脸。
最近,芳芳尽可能不外出,可是却天天有朋友来访并向她老人家问安,有些是芳芳的同事,有些是会馆的同乡。尤其是青年团的一群年轻人,对芳芳与她一脸尊敬与热情,令她觉得这些青年稳重有礼,而且是那么的有人情味。
房里摆满了来访者带来的鲜花,秦老太心里明白,这全是托媳妇的福。如今,是她病而不是媳妇本身有病,这些媳妇的朋友都来探望得如此勤,可见他们与媳妇平日交情之深!无怪芳芳舍不得离弃他们,大概也是看在可贵的友情份上吧?她这才真正体会到儿子以前对她说的:“妈,您不知道他们有多喜欢芳芳。”
她开始了解“能者多劳”是必然的现象。再说,“热情”也是很难抗拒的,她这才体谅媳妇为何总是那么身不由己!
时间令婆媳之间变得协调。儿子与老子回到家里,惊觉短短三个多星期的时间,婆媳俩已谈得非常融洽。
秦老太的背伤已逐渐复原,芳芳依旧有事就出去,没事则留在家里。秦老太已不再爱叽叽咕咕了,她时不时还向媳妇问起:
“怎不叫你的朋友来坐坐?”
“我怕他们吵着爸妈,不敢让他们来。”芳芳说。
“那班年轻人很不错嘛。”秦老太不只开始喜欢芳芳,也喜欢她的朋友。
从此,家里的门户为年轻人开放,家里经常有笑声。儿媳的朋友每次来,都向她问安。现在,她觉得听他们开开心心的谈话也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快慰。
如今,在秦老太的话题里,除了她惯常提起的宝贝儿子外,也常提到她那宝贝儿媳妇芳芳!